在我們村有一位高齡環衛工人，因為在眾多兄弟姐妹當中排行老五，所以大家都稱呼他為五爺。

五爺原本早已到了退休年紀，公司也曾多次勸他退休，但都被拒絕，一是因為相依為命的孫女上學需要錢花；二是因為這是兒子生前一直陪伴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地方，他不能離開，他也舍不得離開，他堅信這里有兒子魂魄的陪伴。

2020年之初，疫情肆虐，不少英雄人物挺身而出，雖然五爺算不上什么大人物，但他清楚的明白，自己是中華民族的一份子，當國家遇到危難時，他需要挺身而出，需要自己做些什么。當機立斷，五爺帶著自己不知工作多久才賺來的兩萬三千六百塊錢來到村委會，請求捐獻給那些奮戰在一線的工作人員們。

受疫情的影響，全國的教學任務都被迫改成了線上進行，這可令五爺犯了愁，因為上次的捐款，家里已經沒有了可以安裝寬帶的余錢，他開始請求電信公司能不能先賒欠著，把寬帶先安上用來給孫女上課，等有了錢，第一時間就把錢還上，可想而知，最后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。

可就算有了網絡那又有什么用，還需要有智能手機啊，想起來五爺平常對我還不錯，于是我主動找到五爺，讓五爺孫女到我家來學習，畢竟家里還有一臺多年沒有打開的已經快要發霉的電視。我對五爺說：“平常就讓芳芳用我的手機把網課直播投屏到電視上學習，我有筆記本電腦，用筆記本電腦上課就行”。五爺激動的握住我的手說：“你看我也不知道咋謝謝你好了，你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，家里的棗都還沒長出來嘞，這樣吧，我家還有一箱奶給你拿著”。我連忙揮手拒絕說：“都是鄰居，這也就是一個小忙，奶就不要了，等你家棗子熟嘍，給我點棗吧，我喜歡吃棗”。五爺說：“行!”在說這句話的同時，我看到五爺露出了久違的笑容，還有眼睛里不斷打轉的水珠。五爺這些年真的承受了太多太多，不僅需要擔負起撫養孫女的重任，還得將想念兒子的思緒埋藏至心底，他需要在孫女面前堅強，需要成為孫女背后倚靠的大山，支撐起這個殘破又完整的家。

不知不覺間，五爺的孫女已經在我家上了足足有一個月的網課了。傍晚，五爺拿著從“舊手機換菜刀”的小販那里淘來一個還能用的破舊的智能手機來到我家，讓我幫忙收拾一下這個手機，幫忙下載上釘釘用于孫女后續的學習。五爺說，國家還在牽掛著他，前天中國電信網扶貧單位的工作人員到他家免費安裝了寬帶，就這樣他家也成為了有無線網絡的家庭，說著說著，五爺激動地將雙手交叉至胸口，不斷的感謝政府、感謝國家、感謝黨，笑容也抑制不住的抵達面部，并不斷發出嘿嘿嘿的笑聲。我的眼睛流汗了。

10月份，中國疫情得到基本控制，各大高校也在陸陸續續地開學。待我出發前往學校的前一天，五爺將我喊到他家——打棗。五爺家院子里只有一棵棗樹，但這棵棗樹卻生長得特別好，尤其是棗樹上方西北方位那一塊的棗子長勢異常，一個個宛如蘋果大小，同一棵樹卻長出差距特別的棗子，實屬令人感到驚奇。村里面老人都說這是上天對老好人五爺的恩賜，西北方向所對應的是八卦之首的乾，乾即為天，所以這一塊受到了西天的賞賜，才有了如今的大顆棗子。五爺爬上梯子，把樹上的大棗全部打了下來，足足裝有兩大袋，于是又開始打小棗，裝到小棗的第三袋后，五爺說：“把這些全都帶到學校，讓同學們也嘗嘗。”“那么多，不用了，我拿一袋就行，拿太多了既吃不完也不好帶。”在我和五爺的推推攘攘中，五袋棗“成功”到了我手上。

2021年寒假回家，五爺又來到我家，帶著孫女自制的奶棗讓我品嘗，我打趣道：“五爺你不知道嗎，最近從奶棗里面發現了新冠病毒，這可吃不得呀，會傳染的”。隨后我掏出手機給五爺看了這篇新聞，五爺皺緊眉頭，一臉驚恐道：“這可咋整，都吃能多了，剩下的這些得立刻銷毀。”說著就端起奶棗準備離開，我及時拉住五爺，“我就開個玩笑，騙你的，那些有病毒的奶棗都是用了涉疫的原料，咱自己做的奶棗可干凈著呢，沒有病毒，你就放心吃吧。”五爺認為在這個關鍵時期，不能給國家添麻煩，就算沒有病毒，將它們處理掉也可得個心安。

五爺孫女花費那么長時間，用了那么多奶粉、棗和杏仁才弄出來這些奶棗，竟被我的一句話全毀了，此時的我既被五爺的這份由衷和真情所打動，又為五爺的質樸和“一根筋”所感到憂愁。

就我長了張嘴，也幸虧我長了張嘴。

編者注：該文為第十六屆全國青少年冰心文學盛典優秀作品